海口副市长蒙国海所说的“触目惊心”，海南省水务厅副巡视员陈祖盛所指的“乱糟糟”，定安水务局长周传泽口中的“非常危险”，指向的都是同一现象：非法采砂对环境造成的破坏。
　　
　　连续一周的海南省人大执法检查暨环保世纪行，直指河砂监管薄弱环节，多市县水务和国土部门负责人坦言：“滥采偷采行为仍然存在。”
　　
　　如何协调处理好城市建设刚性需求和河道环境保护的关系，考验着生态立省的海南，也考验着主管部门的执法水平。
　　
　　
　　1 调查
　　
　　滥采偷采河砂挖走河道“健康”
　　
　　破坏河道砂石路横断河中央
　　
　　本是环境优美的陵水河，流经陵水群英村段时，水流骤然缩小，堵住河道的，竟是一条横断在河道中央的长近2公里的砂石路。即使下大雨水流上涨，河水也只能从几处砂石路的小缝隙中流向下游。
　　
　　“从来没有见过把河道挖得这么乱糟糟的。”从事水务工作30多年的海南省水务厅副巡视员陈祖盛，看到这一幕也表示惊讶。追问之下发现，这条砂石路是群英村一家持有《采砂许可证》的砂场，为方便运河砂人工堆建的。
　　
　　毁坏河岸20公里河段80亩地被埋
　　
　　如果你站在南渡江畔某砂场的河砂堆放地上，那你脚下，很可能曾经是耕地或绿草地。定安仙沟镇巡崖村紧挨着南渡江一侧的大沙地便是如此。该处以前由持证的砂场使用，频繁存在滥采、偷采行为，采出的大量沙子直接堆放在江边耕地上，时间一长就把耕地埋在底下，成了沙地。
　　
　　“为图方便，很多河砂抽上来直接堆积在江边地上，对土地的破坏不管不顾。”定安水务局长周传泽说，南渡江定安段长达20公里，因滥采偷采河砂埋掉了80亩地，其中耕地30亩，荒地50亩。
　　
　　此外，滥采偷采还导致岸边的土地被“吃”进水中，直接危及沿岸村民的安全。
　　
　　碾坏村道一有车过就刮“沙尘暴”
　　
　　驱车进入海口秀英区溪头村，便是一路颠簸，车轮跑过大坑小坑的砂土村道，扬起漫天飞沙，大白天有时连路面都看不清楚。这一场景，被执法队员称为“沙尘暴”。
　　
　　“这些路都是被村内砂场长期超载运输河砂的大货车压坏的，不仅把路面压得坑坑洼洼，车上的砂石还常掉落堆积。只要一有车开过或起大风，就会沙土飞扬。”海口副市长蒙国海说。
　　
　　蒙国海用“触目惊心”来形容这些破坏。“要是遇上下雨，路上全是泥水，泥泞到没法走路，孩子们上学都受影响。”
　　
　　2 拷问
　　
　　根治顽疾难在哪？
　　
　　海南省水务厅数据显示，2013年3月至2014年12月，各市县共执法355次打击非法采砂，取缔126处非法采砂点，查扣一大批非法采砂设备。
　　
　　如此大规模的打击过后，省人大执法检查组4月实地检查时，海口、定安、陵水、澄迈等多个市县水务和国土部门负责人均坦言：“滥采偷采行为仍然存在。”
　　
　　利益驱动每立方河砂售价超50元
　　
　　“让不少人铤而走险，最根本的原因是‘来钱快’。”多个市县水务、国土部门“一把手”把滥采偷采的直接推手指向“砂价高，利益大”。
　　
　　海口今年年初启动专项整治行动，将所有采砂点暂停，等待6月招拍挂规范出让。采砂供应的减少，市场价格波动，目前海口每立方河砂售价超过50元。
　　
　　环境治理与城市建设之间，形成了“打击力度越大，河砂价格越高，非法采砂越猖獗”的怪圈。
　　
　　处罚轻微违法成本低
　　
　　河道采砂管理涉及水务、国土、交通、工商、航运等多个部门，但对非法采砂的查处集中在水务和国土，执法手段也仅限于下发责令停止违法通知书、取缔、捣毁采砂设备等。
　　
　　“对违法责任人基本没有惩处，破坏设备也就损失几万元，重新购买采砂设备短期内又可以偷采河砂。”省国土资源厅地矿处处长何贤伟说，非法利润高但违法成本过低，难以起到惩戒警示效果。
　　
　　执法薄弱非法采砂船一开走便没辙
　　
　　“执法队员一进入村口，砂场放哨的就会通知把采砂船开到南渡江中央去，到了现场我们没水上执法船，只能在岸上干着急。”周传泽说。
　　
　　执法船的缺失，是我省多个市县水务部门的软肋，这种执法人员一来就跑走的模式，被不少执法队员形容为“猫抓老鼠”。
　　
　　管理不顺采砂权出让迟缓
　　
　　“河砂采矿权组织出让工作迟缓，也让河砂供需矛盾突出。”省水务厅有关负责人提出，2012年初省政府批准“十二五”期间全省新设置河砂采矿权118个，但因河砂开采涉及多个部门，未能及时有效协调，目前河砂采矿权仅设置了32个。
　　
　　当前，大部分市县已停发采砂许可证。“没合法采砂供给，旺盛的建筑市场需求难以满足，造成河砂价格偏高，客观上诱发了滥采偷采现象发生。”该负责人说。
　　
　　3 处方
　　
　　这“病”要怎么治？
　　
　　随着经济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推进，建筑砂石料需求量大增，砂价上涨。如何协调处理好建设和保护之间的关系，考验着生态立省的海南，也考验着主管部门的执法水平。
　　
　　A、河道采砂规定列入今年立法计划
　　
　　“有的市县审批的砂场，都不符合规划，离路基或桥梁太近。”何贤伟认为，针对河道采砂监管欠规范的局面，我省亟需一部全省统一的管理规定。
　　
　　据了解，《海南经济特区河道采砂管理规定》已列入今年省人大立法计划，省水务厅成立了立法起草小组，向水利部、各相关省份了解河道采砂管理有关情况，调研经验和管理难点，目前已基本完成讨论稿，将争取早日上报审议。
　　
　　B、研究将非法采砂纳入治安处罚
　　
　　河砂属于矿产资源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，矿产资源应属公共财物范畴。对此，省水务厅提出，应研究将非法采砂行为纳入《治安管理处罚》的“盗窃公共财物”管理范围，乃至上升至《刑法》处罚的范畴。
　　
　　“以‘非法采矿罪’对违法采砂人员特别是组织者定罪量刑，更有利震慑和惩戒非法采砂行为。”省水务厅有关负责人说。
　　
　　C、尽快成立省级水政执法机构
　　
　　“现在全国省份中，只有我省没有设立省级水行政监察执法机构。”陈祖盛建议，要尽快成立省级水政执法大队，配备编制人员和经费，充足执法力量。
　　
　　D、“招拍挂”不能一拍了之
　　
　　“招标、拍卖、挂牌有偿出让后，也要跟踪监督，不能一拍了之。”省人大常委会委员李世珍表示，要强化对持证砂场的监管，“不能打着合法的名义，干违法的事。”
　　
　　对持证砂场的规范监管，海口将先行一步。蒙国海说，南渡江海口段河道采砂规划已出台，设置了5个可采区、5个保留区、3个禁采河段、11个涉水工程禁采区域，海口国土部门将于6月对开采点进行“招拍挂”，并对砂场的开采量、车辆运输重量、车辆运输路线都进行明确规定。
　　
　　E、探索因地制宜管理模式
　　
　　出于刚性需求，河砂监管不能只堵不疏，在“疏”环节，定安对既能管住乱挖乱采又能清理河道的管理模式作出探索。每年刮台风下大雨，上游的砂土都会被冲到南渡江中下游段，多个市县河段会出现砂土堆积不利排洪现象。定安副县长莫汉博介绍，该县邀请省水务厅专家对定安段进行开采价值评估，对存在河道堵塞的河段进行开采规划，启动河道清理工程，把清理出来的25万立方河砂，由国土部门公开拍卖，卖出了600万元。
　　

　　“这种因地制宜的管理模式，既疏通了河道，又保证了河砂供应，值得推广。”该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海波说。

编辑：金哲